若非魏氏能听见陆妙容的心声,恐怕真会被她那副表面恭顺的模样给蒙骗过去。
好啊,好一个识大体的孝顺儿媳!
真是演得滴水不漏!
魏氏捏着帕子的手指骨泛白,因怒气上涌,脖子上的青筋都隐隐凸起。
可纵然她此刻怒火中烧,面对如此“温良淑婉”的陆妙容,也找不到发火的由头,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。
半晌,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。
“妙妙深知侯府艰难,现下愿意从自己院里节省用人开支,母亲我自然也是欣慰的,就是委屈你了。”
言下之意你陆妙容不是惯会整顿吗,那就不许绮香阁再招募下人。
她可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媳的娇贵,平时走到哪都是前呼后拥,光是院里的小厨房就有六七个人之多,还不算洒扫的,打杂的,粗使的...
都说入繁易,入简难。
一下子缩减了二十多个下人,绮香阁不可能忙得过来,用不了几天院子里就会成为一团乱麻。
等到了吃饭没人做、衣服脏了没人洗、院子落叶没人扫时,看她如何还能大言不惭地在号称自己“事事皆在掌握”。
鸣玉自然也听出了魏氏的言外之意,不免有些担心。
自家小姐平日里养尊处优是事实,一天两天自己倒还能坚持。
若长此以往,难免就有照顾不到的地方。
却看陆妙容依然云淡风轻,朝魏氏柔和一笑,随手点出一名仆役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,具体负责什么事务?”
那人躬身向前一步。
“回少夫人,小的是花匠学徒,主要跟着师傅做些园内花卉、果蔬的育苗、移栽和修剪活计。”
“原本负责园艺的匠人有几个?工钱怎么算的?”
陆妙容接着问。
那人老实回答:“原本是四个,师傅月钱三两,我们三个徒弟每人六百铜板,但现在...”
他说着,望了一眼空空荡荡的身边继续道。
“就剩小人一个了。”
“你学徒几年,手艺如何?”
陆妙容又问。
“小的十二岁就跟着家父学园艺,到如今已整整十年,自觉手艺还算不错。”
“好。”
陆妙容点点头:“那我一月给你四两银子,全权负责院内园艺和采买,你可忙得过来?”
花匠愣了一瞬:“少夫人的意思是,四个人的钱全都给我?”
“不错。”
陆妙容语气温和:“你若能独自胜任,工钱自然全数归你。但若觉得力不从心,也可寻人帮忙,只不过他们的工钱需从你的那份中扣除。”
“不用不用!”花匠满脸兴奋,连连摆手,“小的一个人忙活得过来!“
他早就觉得一个绮香阁要用四个花匠实在有些浪费,况且园内的花草早已繁茂充裕,每日只需要简单修剪即可保持,就是连院子一起扫了,也不在话下。
于是拍着胸脯跟陆妙容保证。
“请少夫人放心,小的保证园内四季花开不断,让少夫人盛夏能赏荷,寒冬能观梅!多谢少夫人,多谢少夫人!”
陆妙容颔首。
看着花匠欣喜若狂的样子,剩下的其他奴仆也开始自告奋勇。
“少夫人,奴婢是洗衣房的,自愿承担绮香阁上下所有的浆洗活计!”
“少夫人,小的是炒菜的,一人能烧十个人的饭菜!”
“少夫人,奴婢是洒扫的!”
“小的是赶车的!”
“小人是喂马的!”
重赏之下,人心自奋。
从前仆役们浑浑噩噩度日,只觉得这差事一眼望不到头,如今却因陆妙容这小小的变通之法,一个赛一个浑身充满干劲和活力。
不用旁人督促,自然而然改掉偷懒耍滑和磨洋工的毛病。
经过这番,绮香阁里的人虽然少了,但不仅不会因此而手忙脚乱,甚至秩序和效率会更胜从前。
陆妙容对魏氏由白转黑的脸色视而不见,弯唇莞尔。
“为侯府节省,儿媳不委屈。”
说着她看了一眼魏氏身旁跟着的丫鬟。
“哦对了,刚才您院里的丫鬟来过,可婆母您看儿媳院里只留了这么几人,这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艰难呢,就算想要再补贴中馈,也是有心无力,还望婆母体谅。”
魏氏气得差点两眼一黑。
合着方才想要挤兑和难为陆妙容的话,反倒被利用,成了她拒不给钱的托词了?
正在魏氏还想再坚持,就听陆妙容心声嘲讽。
【还从没听说哪家高门大户的开销是出自儿媳的嫁妆,但凡我这婆婆是个要脸面的人,就不应再追讨,不然传出去,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。】
“...”
魏氏被怼得哑口无言。
一个劲儿地捂着心口顺气。
偏偏陆妙容还凑上前询问。
“婆母,看您脸色不大好,可是身体不舒服?”
“我...”
魏氏一口腥甜堵在喉咙半天才咽下。
“我是思念舟儿,不免心中绞痛...”
她捏着帕子